第二章
而非台的地方，非要說像的話，倒更像是凡間皇帝祭祀時用的祭壇，便姑且先稱之為祭壇吧。祭壇四周有四根直直通向上天的光柱，如果此刻他頭頂上方是天的話。在此地待著總是給人一種被窺視的感覺，沈淮之對此一向感到厭惡，他皺了皺眉向四周看去，卻並無所獲。忽然似有所感，抬起頭望向“天空”。一隻巨大的幾乎橫跨天際的眼睛就在他的上方，怪不得會產生如此濃鬱的窺視感，頓時一陣惡寒。那隻眼睛似乎注意到了他在看它，還眨了一下，...-
日子在一天天的忙碌中過去了，沈淮之對他神仙的身份，適應的愈發得心應手，偶然得空也會施個化形訣去梁國看個幾眼。
該說不說，變化還挺大的。
老皇帝一乾人等逃跑途中被敵軍發現，儘數命喪黃泉。
現在的皇帝是蕭屹，也就是曾經的三皇子。將剛滿十五歲的半大少年，憑藉著一己之力扛起了整個國家的重任，把梁國從即將傾頹中拉起來，並治理得井井有條，一片盛世之象。
當初那幾個險些逼得梁國亡國的國家，也在梁國的錚鳴鐵騎下揮旗求饒，蕭屹一揮手，全部將它們收做了附屬國，比他那一事無成的先帝老子簡直強了八百倍不止。
沈淮之還特意打聽了一下那日他弄出的異火，大火整整燒了三日，還多虧三日後的一場降雨，纔將其熄滅。此後，蕭屹便放出命令，凡是見過那場大火的人一律當作冇見過，膽敢妄議者嚴懲不貸。
沈淮之很是欣慰，原來從那時起他的三殿下就很有天子氣概了。
唯一另他疑惑的是，他的師父也就是老國師，像是人間蒸發了似的，尋了好久也不見蹤影。
按理說，他已經飛昇成神，不該再管自己凡人身時的那些事。
不過他也冇過多插手，就隻是看了看，也算了卻一樁心事罷了。
還有裴川，他也已經投生到一戶富足人家，足夠安穩此生了。
一日，他悠哉地正坐在八方鏡前。
八方鏡，其實是沈淮之自己給它起的名字，其外形酷似一麵大鏡子，外邊的人向裡麵看去，是無數飛快閃過的俗世畫麵。它還有個作用，可以監測下界萬千世界的氣運，一旦氣運出現異常，就會出現波動示警。
忽而心跳漏了一拍，閃過一絲不安，八方鏡的鏡麵泛起了巨大的波紋，最終畫麵定格，是梁國。
梁國國運被竊。
《天啟錄》載：承景十一年，梁亡。
如今是承景十年。
沈淮之趕到梁國雍京時，正是一片鑼鼓喧天，時不時有一些舞獅經過，原來今天竟是凡間的上元節。
一恍惚，早已上了色的記憶漸漸清晰……
那也是一年上元，雍京的街道也是這樣繁華，師父剛剛被封為國師，皇帝宴請群臣，他也被帶過去了。
中途離席出去透風時，碰巧看見一個小男孩被一群人圍堵在角落裡欺負，出於路見不平的心他順手將那群人趕走了。
笑眯眯地走上前問道。
“小朋友，你是哪家公子啊，那群人為什麼欺負你，告訴哥哥，哥哥替你打回去。”說著還做了個捶打的動作。
可那小孩隻是冷冷瞪了他一眼，“不需要”，隨後轉身就跑了。
他當時也不算大，冇多久就把這件事兒忘了。
……
“公子，來串糖葫蘆嗎？”
沈淮之是被一個老伯的詢問聲叫回神的，他笑了笑。
“好嘞，多少銀錢？”
“兩文錢，公子拿好！”
付了錢後，匆匆趕往皇宮，民間正常，看來問題是出現在宮裡了。
到的時候，朝會剛剛結束，沈淮之隨意施了個隱身訣，循著記憶找到了皇帝寢宮。
龍床上蕭屹眉眼緊閉，看上去好像隻是睡著了，但沈淮之可以清楚感知到並不是。
人體內有三魂七魄，三魂分天魂、地魂、人魂，七魄分喜、怒、哀、懼、愛、惡、欲，如今蕭屹的體內僅剩一道人魂以維持生機。
沈淮之神色愈發凝重，這魂魄丟失可不是小事，怪不得八方鏡示警，這皇帝要死了國家肯定要亂，國運不出問題纔怪。
現在重要的是該怎麼找到那丟失的二魂七魄，沈淮之重新把目光瞄向龍榻上沉睡的蕭屹。
肉身與靈魂之間是有感應的，帶上肉身在身邊，雖說麻煩了點兒，但對找靈魂總有幫助。
“皇上，該用膳了。”一個老太監畢恭畢敬道。
隨後爆發出一陣尖銳的叫聲。
“來人啊！皇上失蹤了——”
這一天，註定不太平。
沈淮之帶著蕭屹的軀殼去了皇都的最高地——雲中樓，那裡位於整個梁國的中心，最適合招魂。
況且蕭屹的神魂離體還未過七日，本質上還屬於生魂，直接召回最是容易。
沈淮之小心地將他放在地上，隨後運轉起法力，周圍人看不到，無數絲絲縷縷的瑩白色碎魂，向那座全城最高樓湧去。
碎魂越聚越多，沈淮之臉色也越來越蒼白。
神仙在凡間使用法力會有極大限製，這也是天道用來維持平衡的一種手段。
“找到了！”他神色一喜，一簇極亮的白色光團逐漸顯現出來。
喜不過一秒，就察覺到似乎有一個人在遠程同他搶奪蕭屹的魂魄，沈淮之也來了脾氣。
“想從神仙手裡搶人，也不顛顛自己幾斤幾兩。”
說著，突破修為禁錮用力搶奪那個光團。
天色驀地變暗，隱隱傳出雷聲，是天道在降下示警，沈淮之不管不顧繼續施法，可對麵躲在暗處那人修為竟也變高了。
不禁暗暗心驚:“凡間何時竟有這麼厲害的人了？”
但救人心切，暫時冇空細細思考，隻想速戰速決，對麵那人卻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，突然收力消失了。
沈淮之冇空去追蹤他，趕在天雷落下之前匆忙將光團收回來。
正當他打算施展還魂之術時發現，他手中的這團亮光隻有一魂三魄，其餘一魂四魄還是不知所蹤。他想要再次施展招魂，這次天道連醞釀的機會都冇給，一道雷堪堪劈在他身側。
“好了好了，不弄了還不成。”說著收回了手勢。
“現在魂魄雖說不太全，但日常處理政事應該？也許？大概？冇問題吧……”沈淮之想著是了，把那個光團塞進了沉睡的蕭屹體內。
“你先睡著，我去去就回。”
於是匆忙施了個隱身結界就離開了。
眨眼功夫，沈淮之已經到了他的長亭殿內，八方鏡依舊泛著波紋，說明梁國的國運危機並冇有解除。
而且波紋比他離開時變得更大，就說明梁國離亡國之日更近了，可現今他已經飛昇，不好擅自乾預人間事，不然被罰事小，擾亂了人間因果就事大了。
看來唯一的著手點還是皇帝了。
想到蕭屹，沈淮之“哎呀！”一聲，“壞了，剛剛走得急隨手就把他放樓頂上了，現在估摸著應該醒了，不知道這缺了一魂四魄對人有什麼影響。”
是夜，蕭屹揉了揉發脹的頭，踉蹌著從地上爬起，卻發現自己身處一座高樓上，距地麵數十丈。
找了個靠牆處坐著閉眼緩了會兒，再次睜眼時，隻看見一個紅衣男子正盤腿坐在不遠處，嘴裡還啃著一個蘋果，邊啃邊說。
“可算是醒了，動一動，看看有問題冇，冇問題的話我送你回宮。”
蕭屹心跳倏地漏了一拍，心口泛起絲絲密密的痛楚，不劇烈，卻讓人喘不過氣，一股巨大的空茫恐懼感籠罩了他全身。
他抱著頭用力回想，卻始終想不到，自己什麼時候見過這個人。
沈淮之注意到了他的異樣。
“你怎麼了？”說著拉起他的手腕摸了摸脈，“冇毛病啊，快起來吧我趕緊送你回去，你宮裡的那些老頭估計都急死了。”
“宮裡？”
蕭屹神色裡的清醒被疑惑取代。
“是哪兒？”
“我又是誰？為什麼會在這裡？你是誰？要做什麼？”
說著還擺出了防禦姿態。
求問：一國之君失憶了怎麼辦？
沈淮之：還能怎麼辦，找記憶唄——
頓時感覺肩上的擔子更重了。
他施了個定身訣，拉著蕭屹就直接從雲中樓上跳下去了。也幸好是深夜，不然還不把路過個百姓嚇死。
很快落到地麵，令沈淮之驚奇的是蕭屹一路竟冇有任何大喊大叫，按理說從那麼高跳下來，就算不至於哭爹喊娘但這麼平靜也太不正常了，況且自己隻是給他施了個定身咒又不是禁言咒，他這樣想著也就這樣問出來了。
等待他的是長久的沉默，沈淮之也感覺有些尷尬，打了個哈哈打算過了。
“因為我相信你。”
“什麼？”沈淮之不可置信，揉了揉耳朵。
他來前可特地施了易容術，現在的樣貌跟本相可差了十萬八千裡，更何況蕭屹如今失憶了，更不可能記得他啊。
正當他疑惑著，蕭屹又出聲了。
如果說上一句還有些飄忽，這一句則是堅定。
“對，我相信你，相信你不會害我，雖然我並不認識你，但你給我的感覺就像……就像我們認識了好久好久，所以，你一定不會害我的。”
沈淮之老臉一紅，嘟囔著：“幾年不見，性格變化竟然這麼大。”
一路上，他們慢慢走著，沈淮之告訴他其實他姓蕭名屹字今安，是梁國的皇帝，隻因丟了魂魄導致記憶缺失，現今他的國家正麵臨著亡國危機。而他正是上天派來拯救他國家的神仙。
這話沈淮之自己聽著都覺得扯，尤其是後半句，簡直是把正常人的腦子摁在地上摩擦，蕭屹聽冇聽進去沈淮之不知道，反正他的表情全程很認真。
“唉，真不知道隻是失憶為什麼會對國運造成影響，記憶冇了能力還在啊，難道這就是牽一髮而動全身？”沈淮之搖搖頭，看來他還得留在皇宮觀察觀察。
到了蕭屹寢宮，沈淮之正打算離開，衣袖卻被拉住，是蕭屹。
“你要去哪兒，可不可以不要離開。”
頓了頓，似乎為了證明什麼，又說。
“如你所說，我是這個國家的皇帝，可我現在失憶了，並不懂治國理政，也不瞭解朝堂局勢，你可不可以留下幫幫我。”
沈淮之有一瞬感覺哪裡不對勁，但又說不上來，想了一會兒冇什麼頭緒，索性便不想了。
轉過身看到蕭屹那滿是期待的目光，噗嗤一下笑出了聲。
“想什麼呢，我肯定不會離開啊，好了快睡吧，我呢在這種逼仄的房間裡睡不慣，出去了！”
說著轉身大搖大擺地離開了，所以並冇有注意到他身後的蕭屹眼裡閃過一抹精光，隨後又被很好地掩飾掉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之前的純良。
沈淮之出去後，再次回到了那座雲中樓上。
白天招魂時他就感到奇怪了，與他搶魂魄的那個人修為不低，不可能是普通人，可這凡間突然出現了一個厲害的修真者，天庭上眾神不該不知道。
而且他搶誰的不好，偏偏搶蕭屹的，這就讓他不得不懷疑這人跟大梁國運異常有關係。
也幸好他當時留了個後手，一捏訣，一隻晶瑩透亮的小蝴蝶出現在他身邊，盤旋了一會兒向西南方向飛去。
沈淮之正打算起身跟上，那蝴蝶卻“倏”得在半空中化成飛灰。
-說著還擺出了防禦姿態。求問：一國之君失憶了怎麼辦？沈淮之：還能怎麼辦，找記憶唄——頓時感覺肩上的擔子更重了。他施了個定身訣，拉著蕭屹就直接從雲中樓上跳下去了。也幸好是深夜，不然還不把路過個百姓嚇死。很快落到地麵，令沈淮之驚奇的是蕭屹一路竟冇有任何大喊大叫，按理說從那麼高跳下來，就算不至於哭爹喊娘但這麼平靜也太不正常了，況且自己隻是給他施了個定身咒又不是禁言咒，他這樣想著也就這樣問出來了。等待他的是...